編者按丨洛陽,到底是座怎樣的城市?
洛陽有山水畫卷漫山遍野,有高聳城墻千年守望,也有玉樓金闕拂衣裳的詩酒趁歲月和青磚黛瓦里的焰火人家。
假如寫洛陽,就不能只寫洛陽。要寫流光溢彩的隋唐城“一夜魚龍舞”、“星橋鐵鎖開”的盛唐幻夜,寫滿街鮮衣華裾的少年帶你穿越千年的邀約,要寫一口解鄉愁的牛肉湯,寫街邊擼串的姑娘,寫四月滿城牡丹花香,寫街頭巷尾人來人往,寫日落斜陽青年匆忙……
漢魏文章半洛陽。自即日起,大河財立方聯合洛陽市作家協會推出“洛陽作家寫洛陽”專題,讓咱們隨洛陽作家的文字一同神游洛陽城。
吃喝是俗事,但必不可少。
假如說一碗炸醬面,能讓食者品味出北京人“皇城根兒”的考究;假如說一碗褲帶面,能讓門客感受到西安人“面食王國”的霸氣;假如說一碗皮肚面,能讓吃貨撩起南京人“民國范兒”的回憶;那么,一碗熱漿面,也能讓你體驗到洛陽人“國色天香”的小康滋味。
“此物望遠始漢朝,芹菜大豆面上飄。細致柔軟無留沿喉下,酸漿撲鼻寒意消?!边@幾句順口溜說的便是熱漿面,洛陽人管它叫漿面條,或許叫漿飯、酸漿模糊面。這款吃食的強力賣點是煮面條的水不是日常飲用水,而是一種酸味粉漿。
有人說,漿面條的魂靈就在于那一鍋漿水。沒錯,漿面條的特征便是有點酸,但不是食用醋的干酸,而是一種淡淡的酸中透著豆香氣的酸。這個酸漿是用挑揀過的上乘綠豆或豌豆、黑豆做質料,浸泡脹大后磨成粗漿,隨之把粗漿用籮篩過濾成漿水,放在棕褐色大瓷缸里經一天天然發酵,看上去色澤白中泛青,等聞到有股酸酸的腐臭滋味,那就發酵成了,便可舀來煮面條了。這個漿也便是北京人稱之為“豆汁兒”的東西,喝起來滋味又臭又酸,可一旦喝上癮,就有其味無窮之嘆。不過,洛陽的“豆汁兒”是替代水用來做面條的,一般不會拿來直接加熱飲用。
漿面條以漿成名,漿的職責極其重要。漿分老漿和新漿兩種,以綠豆漿為最佳。前一天做的,味酸濃一點,稱之為老漿;當天做的,味不太酸,叫做新漿。
洛陽學者寇北辰在《洛陽老話》里說,做漿飯是一種藝術,漿面條好吃不好吃,首要取決于漿的稀稠。漿坊有稀稠兩種漿,稠的參水少濃度大,稀的參水多濃度小。一般來說吧,夏日選用的綠豆漿稀一點,而到了冬季,漿要稠一點,豌豆漿比較合適,有御寒養胃的效果。
據民國時期《洛陽縣志》記載,其時洛陽城內東關、南關、敦子街等處就有巨細漿坊達30多家,就連我國第一座釋教寺院白馬寺也有和尚辦理的漿坊,瀍河回族大眾寓居區域還專設清真漿坊。尤其是,老城井胡同王氏老字號漿坊,家喻戶曉,歷時之久,有四五代人傳承,做出的漿酸度合適,價格公道,故生意十分興隆。還有張家、董家、趙家的漿房也深受人們喜愛。不過,在洛陽運營漿坊生意的多數是唐河縣人,那個地方做綠豆涼粉的門戶甚多,涼粉鋪子一般都是漿和漿面條一同賣。
上世紀90年代從前,在洛陽的“九街十八巷,七十二胡同”,你都能看到賣漿人拉著一輛架子車,車上放著橢圓形木桶,或是帶蓋的琺瑯圓桶,邊走邊呼喊:“舀—漿—咧,綠豆漿,南關的漿來了!” 每逢清晨,那一聲接一聲的洪亮有力的呼喊,劃破國都的安靜。聽到叫賣聲,人們都會端著鋁鍋,拿著陶瓷盆走出家門舀漿。酸漿都是論瓢賣的,賣漿人會拿根下面帶片的木棍子,先在漿桶里從底部往上翻攪幾下,把沉底的漿粉攪勻了,然后拿起漿瓢舀了盛到她們的鍋、盆里頭。那時,一般一兩毛錢的漿就夠一家四五口人做晌午飯用了。
那種從前絡繹在街頭巷尾的賣漿呼喊聲,好像一支撩動情懷的交響曲,喚醒了咱們對洛陽漿面條明晰的回憶。
漿面條怎樣才算吃著地道?其實,面條自身無味,全憑調配得鮮。
昨個兒到今個兒,有那么些老洛陽人家做漿面條適當考究,即使只吃一碗面,也要有情緒。
早上,把綠豆發酵的漿買回來,而且是老漿和新漿各一半。半晌,用兌了漿的清水和小麥面,面團揉好需醒一刻鐘,搟出來的面條要厚薄均勻,切出如韭菜葉一般寬窄的面條。芹菜是漿面條的必備菜,芹菜葉在別處都顯得有點微苦味,唯有在酸酸的漿水面條里十分合適。把芹菜葉子獨自取下來藏著下鍋,芹菜莖切成小丁,再把胡蘿卜切成絲、韭菜切成段狀,大蔥切碎備用。別忘了,提早半響泡好花生米和大綠豆,泡好之后獨自加鹽加大料煮熟,也可用黃豆替代大綠豆。
裝備時令小菜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環節,行話叫“四碟五小碗”,不是說碟子碗加起來九個,而是指可吃的小菜之多、種類之豐盛。春季要吃豆芽菜、青油菜、嫩菠菜和香椿芽兒;初夏配新蒜、黃瓜絲、韭菜段和長豆角;秋天是胡蘿卜絲、扁豆條和青辣子;冬季要吃蘿卜絲、土豆絲、糖蒜,還有焯過的酸辣白菜心。記住了,小菜里必須有韭花醬、辣椒油、芝麻鹽兒、芹菜丁、大綠豆?,F在炒熟的豬肉絲、牛肉絲,以及鹵水鹵菜也成了佐餐下飯菜。
吃著這碗面,一年春夏秋冬不知不覺就過來了。
“生漿刷鍋,香油殺沫,不等鍋開,面條下鍋?!币恍┌才磐桩斨?,用少數漿水把涼鍋刷一下,這樣可除掉雜味又防止面條粘鍋。把粉漿倒入鍋內,再參加適量清水,開戰升溫,漿水的表層泛起一層白沫,這時,要滴入一點香油,用勺子悄悄攪動,漿沫會逐步消失,漿體就變得潤滑細膩。此后,等漿水略微歡騰,即可下下手搟面條,滾上兩滾后,再放入熬制、腌制好秘制油、芹菜葉、韭菜和紅蘿卜絲,參加精鹽、味精、小磨香油,一鍋熱騰騰的粉漿面條便功德圓滿。能夠開吃了。
“酸漿水”和“面”的相遇,其實是一款原生態的保鮮劑。坊間曾有“漿面條熱三遍,給碗肉片都不換”的說法。因而吃不完的漿面條能隔天熱了再吃,不會蛻變,滋味更可口。
漿面條“不欺窮,不仇富”,普通百姓有自己的做法,富戶人家也有自家的做法,吃法上可簡可繁,豐儉由人。
至于面條,從漢代就已呈現,稱之為“索餅”,因長似繩子而得名。但漿和面的正式相遇,已是明末清初。
這碗面條最布衣也最豪華,最能代表老洛陽人骨子里的味兒。
說它布衣,是由于洛陽街頭巷尾簡直在哪兒都能找到它的身影,誰都能吃得起;說它豪華,是由于永久找不到最好的那一碗,渾厚的滋味兒來自烹飪時的耐性和背面很多回憶累加起來的念想兒,哪里是用錢能買到的?。?/span>
說到吃漿面條,我還真有兩段值得一敘的事兒。
有一年臘月初八,我從襄樊坐火車回洛陽省親,買的是下午一點半的票,估計晚上六點多點就能夠到洛陽了,沒想到火車竟晚點了四個多小時,到洛陽東站已是午夜時分。此刻,可謂是啼饑號寒,肚子咕咕嚕嚕叫著,飄落的梧桐樹葉在東站廣場上打著旋,我尋找著載客車輛,要回來偃師老家的村莊。這時,一聲“同志,來吧,綠豆漿面條,熱的,吃一碗暖暖身子再走吧!”我稍稍回過頭,循聲瞧了一眼,在一盞用竹竿挑起的電石燈下,一位40來歲的大嫂,雙手縮進棉衣的袖口,拉低的毛線帽蓋過眉骨,坐在一個簡易的長條桌子旁,閃著火苗的煤球爐子上一口大鋁鍋里的面條咕嘟咕嘟冒著熱氣。
“多少錢一碗。”我說著朝攤子走過來,站在她的爐子旁,身上似乎暖了一點,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面香味。
“漿面兩毛,湯面三毛,來一碗熱漿面吧?”我點點頭,趁便坐下,只想從速填飽肚子,找個廉價點的旅館住下,明早坐早班車回家。
“看你是解放軍同志,多給你放點大黃豆、鮮芹菜?!贝笊├鞯厥⒘艘煌脒f給我,“趁熱吃吧,吃飽好趕路?!?/span>
一大碗吃完,真的沒有品出酸香滋味,接著,又要了一碗,我吃得沉著了些,越發覺得面條好吃,轉眼間已將面條吃得精光,連聲說好吃好吃。兩碗下肚,全身上下暖和了許多,用老洛陽話說叫“真得勁兒”。就這樣,因旅途疲乏饑餓,我品味到了人生的頭碗綠豆漿面條。
然后,這位大嫂幫我找了一輛面包車,順暢到家。這已是三四十年前吃漿面條的事了。
正兒八三經和漿面條較上勁是5年前,老雒陽餐飲公司舉行的水席大院楹聯大賽,我的著作取得金獎,三千元的消費券讓我實實在在地吃了兩年多的漿面條,到洛陽就去老雒陽連鎖餐飲店來上一碗漿面條,外加幾片金黃的炸饃干。甭說,還真的吃上癮了。
前年12月25日,也便是母親生下我的那一天,十來個情投意合的友人聚在一同,有“廚媽”綽號的李葡萄大姐親身采購食材、下廚烹飪出一鍋香馥馥、熱騰騰、酸溜溜的長命漿面條。我端起碗來,三下五除二便是一大碗。
“怎樣樣?”李大姐說。
“再來一碗?!睕]有顧及在座朋友的表情,連著又懟了兩碗,呲溜呲溜吞食而盡,吃完把嘴巴一抹,拍拍興起的肚子,打了一個嘹亮的手指,喊著“漿面條吃著真美吆!”
這是我人生中過生日僅有一次吃長命漿面條,難以忘懷。
漿面條的特征在于看似爛糊面,但面條筋骨猶存。其湯雖不加味精但滋味鮮美的很。湯味略酸,但不是那種放了醋的酸味,是天然的、醇香的酸味,即使是精品的鎮江香醋、山西老醋也難以等到。
別的,漿面條配著炸饃片更有味兒,炸得金黃焦酥的饃片,蘸些面湯,吃起來又脆又酸香。猶如焦圈是豆汁兒的標配伙伴,要吃豆汁兒天然也是少不得它,北京人喜愛用焦圈來蘸著豆汁兒吃,就像是咱們有些人吃油條喜愛蘸著豆漿吃那樣。
不同的年代,不同的地域,人們對用酸豆漿烹制的面食稱謂不盡相同。比方桐柏人就把漿面條稱作“熱漿面”,而且是夏天吃得勤一點,由于這個時節做綠豆涼粉的多,也就發生的粉漿水也多。《白叟春秋》的資深修改韓琦教師的家就在桐柏,她說:“桐柏人吃漿面要放入荊芥葉和韭菜?!倍搅松轿飨目h,當地人把漿面條叫粉漿面,食用時必配油炸豆腐絲和芝麻葉。
藝術大師徐悲鴻說:“一個廚師能把山珍海味做得好吃,并不是太難;要是能把青菜蘿卜做得好吃,那才是具有真身手的好廚師。”品嚼這句大真話,使我想到了王天喜,他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。假若洛陽有餐飲諾貝爾獎項的話,我引薦,這個獎應該頒發給老雒陽餐飲公司董事長王天喜,是他讓河洛漿面條這款傳統吃食煥發了活力,為華夏這個副中心城市制造了一個閃亮的時髦的旅行飲食文明符號。
20多年來,“老雒陽”人始終將打造漿面條優質品牌作為重頭戲,建立了規范的制漿基地,擬定了漿工藝流程與規范,成立了漿面條研制中心,組建了華夏漿面條連鎖專營店,推出以漿水為主題的系列化飲食產品,拉長漿面條的線上線下產業鏈,使這道傳統食物的文明內在愈加豐盛。一起,他們還把漿面條申報非物質文明遺產、國家專利,大大提高漿面條的社會附加值。而且接連舉行漿面條民間高手烹飪大賽,傳承、立異這款食物的制造技巧。
用王天喜的話說,漿面條的生意他做定了,“做好,做一輩子”。我說,這便是洛陽的“工匠”,城市的“一碗好面”。
臺灣作家劉震慰著的《故鄉之食》 記載,洛陽城西門橋,是小吃薈萃之所,橋是“屋橋”,橋兩欄盡是小吃攤子,過了橋便是去陜西的路,河南老鄉脫離洛陽去陜西時,總要在橋上吃一碗粉漿面,由于一過橋就再也沒有這種吃食了。該文所說到的粉漿面便是現在的漿面條。這也闡明洛陽的漿面條在民國初期就很火爆了,是共同的風味吃食。
作為洛陽餐飲風俗中不可或缺的一碗面食,處處透露出一股“欲知千年吃喝事,且讀洛陽漿面條”的高興神韻。
假如說每個城市都有一碗離不開的面條的話,那么,洛陽人離不開的一定是那碗漿面條。
當一脈情感被故鄉的某種吃食滋養成一種依靠的時分,文字表達就成為遲早的事了。比方漿面條,雖然不是很稀罕的吃食,與我卻別有一番情懷。(2021年二月初二龍抬頭撰稿 趙樂)
作者簡介:
趙樂,筆名沙漠駱駝,洛陽偃師人,現居北京。曾是武士,現為播送電視欄目文學專職撰稿者。
責編:史健 | 審校:李金雨 | 審閱:李震 | 監制:萬軍偉